【SPLIT】 其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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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Rafales
2024/4/5发表于:首发SexInSex
字数:8314
如题,一个关于分手的小故事。不定期更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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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东方的天际边缘流泻出第一缕晨曦时,西方依旧凄苦晦暗,全然看不到一
点光明。不知从何而起的淡金色划痕,悄悄攀上浓重的黑青色天幕,在短时间内
变得极为致密而耀眼,直到在云层深处划出一道灼热的洪流。大地在此刻一分为
二,一如我身后的这座城市,被异乡人称为SPLIT。而我则像所有祖先一样
,以谦卑的姿态,仰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,将炽烈的爱意置于目光无法穿透的重
云之上。此时此刻,在飞鸟可及的高度上,唯有一架通体白色的A320;其垂
直尾翼上则分布着单调朴素的红蓝色小方格,尽职尽责地诠释着山地民族那来源
可疑的价值观:热情,进步与和平。
我目送飞机缓缓降落,反复念叨着这几个美好的词汇,直到那些小方格在视
野中消失。
「Passion…… Paix. Progrès.」
——如此工整的措辞,就算不是来自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文人杜撰,我是说,
那些为了伊利里亚行省(Provinces illyriennes)寻找
文化祖源的激进文人;至少也是其远东信徒在几个世纪后的发明,每一个音节都
散发着进步主义气息。在这片支离破碎的土地之上,事后追认的意识形态,往往
看起来特别正确;直到两种不同的绝对正确发生了分歧,不得不用暴力手段来证
明谁更加正确。在与邻居无休的止巷战中,文明人褪去了进步主义的外衣,重新
拾起蛮族的旧道德。无论如何,Jugoslavija 或曰 Југосл
авија 诸民族的传统颜色,可以一直追溯到异教时代:好战的红,高尚的
蓝,以及血脉纯净的白。
当然,我也可以对此做出更加下流的诠释:来自维斯瓦河东岸的白色蛮族,
如同粘稠的精液般粗暴地穿过状如阴道的潘诺尼亚, 最终在鲜红的达尔马提亚
海岸成功着床;如此色情而又悲壮的民族迁徙,自然对得起那整整齐齐的蓝色方
格——它本来就该是菱形的。坚硬粗壮的新定居者,既然继承了祖先强大的生殖
力,难免就会繁育出无数好勇斗狠的后代;同样的血液,仅仅因为被意外填充进
了不同器皿里,包括但不限于文字、宗教、世俗政权,便衍生出一代又一代互相
敌视的子孙,毫无节制地发泄着对彼此的仇恨,直到将宁静的伊利里亚化作一片
血海。
看着愈发明亮、也愈发破碎的天幕,我突然意识到,一分为二的说法似乎并
不准确。
在此语境下,SPLIT不再意味着一分为二——东方与西方、东正教与天
主教、拉丁字母与西里尔字母的文化二元对立,而是彻彻底底的分崩离析——不
再是断面整齐、可以互补的两部分,而是碎裂成无数块毫无规律的残渣、再也无
法恢复原状。名声狼藉的巴尔干化 (Balkanisation),恰如其
名。诞生于碎片地区的民族,从来没有、也不想拥有统合的力量;就算一度为更
高级的意识形态强行捏合,最终还是回到支离破碎的原貌。
这样的结论有些牵强。将人类文明概括为繁衍与杀戮,恐怕是每个刚刚进入
思春期的男孩都思考过的问题;并且,没有人想要回到资源多到令世人无争的上
古之世。倘若不是在最硬挺的岁数被拘束在教室里上晚自习,这种朴素的想法本
应持续更长的时间,并且在第一次捅破恋人的处女膜时得到强化。无可否认,女
人在男孩成为男人的演化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,尽管这一点经常在公民教育中被
刻意忽略。很遗憾,就算是在旧道德已经分崩离析的士大夫社会,人们依然不太
习惯公开讨论性与性伴侣,浓重的性压抑贯穿整个思春期;而愿意将大把的时间
花在钻研性爱上、还要对每次结果做出量化评估的人,就算并没有危害到任何人
,看上去也实在是有点……离经叛道了。
万幸,我与她都是这种人。就算在人前惯于伪装,还是会忍不住在同类面前
暴露本性。
她在某次剧烈高潮之后——说实话,我并不认为那一次比之前或之后的任何
一次高潮更加剧烈——向我坦言,第一,她不喜欢身高不够的;第二,她不喜欢
比自己年轻的;第三,她不喜欢四爱的。综上,与我躺在同一张床上纯属意外,
甚至可视作是她社会调查的一部分;如果不是性器的形状高度吻合,我恰好能顶
到别人谁都找不到的地方,她与我的亲密关系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,大概率会在
某一次争吵后的冷战中瓦解。
对于彼此相爱多年、热情逐渐衰退的伴侣而言,性爱只是作为赠品的润滑油
;然而,对于完全没有未来、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临时情人而言,性爱就是要命
的粘合剂了。只是,即便有粘合剂,如何才能将一堆形状各异的细碎残渣重新拼
回最初的形状呢?虽然我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过,分手之后就不要再见面;然而,
当她提出来看我的时候,我甚至没有做出象征性的拒绝。显然,她要的也只是那
一点点粘性液体,不会更多。
「下个月末我有三天时间。我们在哪见面?」
开门见山,省却一切不必要的寒暄,雷厉风行的大女人一贯如此。
我的回函同样简单:
「SPLIT」
「我当然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。时间有限,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。」
后一句话被加粗了一圈,她似乎对我的态度不太满意。
「认真的,见面的城市就叫SPLIT。」
她没有继续用人类的语言回复我,只是发了一长串关于狗的表情包,看上去
怪可爱的。
再平常不过的合理动机,措辞礼貌的邮件往来,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和谐
——就像我们刚刚认识时那样。出于对公序良俗的尊重,我们在相识之初并没有
急于褪下自己身上的保护色,反而像常识人一样开展恋爱游戏,因而损失了至少
十次野合的机会与四十次性高潮;好在,互相追逐的过程中所历经的种种误解与
磨难(主要是性压抑),在发现宝藏的巨大喜悦面前,实在是不值一提,甚至可
以当作笑话讲给路人听。
「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了什么?」
「忘了。我只记得第一次上床时,你说骗我说自己还是处男,连导管都不会
。」
记忆中的夏末黄昏,肤若凝脂的女人赤裸地站在镜前,骄傲地炫耀着自己腰
臀曲线;红色长发如卷云般垂下肩头,闪耀着落日余晖的光芒,漫不经心地遮挡
着乳房。
「抓到你了。」 她喜欢从后面揽住我的脖子,像逗弄一只小狗一样轻轻挠
动我的下巴,然后再咬住我的耳垂,「这么说有点不公平,毕竟在我面前,你从
未认真躲藏过。」
彼时我只需要闭眼享受她的爱抚,并且引导她的双手,将内衣下肿胀的阳具
释放出来。
「不仅如此,我还会主动暴露自己。向主人主动示弱,乃是宠物的美德。」
「呵,你的样子像只狗。倘若世人有你一半的诚实,我想我也就不再需要你
了。」
她故意将「诚实」一词读得很重,因为那是我不具备的美德。
得胜的女人,并未强迫我做什么屈辱的事情,反而极为自然地跪倒在我的膝
前,很是优雅地撩起贴住脸颊的发丝,不急不徐地吞吐着我的阳具。她对我的敏
感带了如指掌,只消用舌尖在冠状沟下舔弄十分钟,就可以让我交货;她却有意
控制舌头、减少碰触范围,竭力避免让我产生射精冲动——粘稠的精液入喉,对
她来说既无好处也无必要。她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吐出来,检验我的硬度,然后
换一种方式连接彼此的身体。
相见的时间纵然短暂,我们却可以保证至少有70%的时间是用于做爱,而
剩下的无效时间主要花费在睡眠上。缩短睡眠时间会让我硬不起来,也会削弱她
的高潮强度——此处我必须强调,既不是敷衍了事的阴蒂高潮,也不是奇技淫巧
的尿道高潮,更不是中规中矩的寄点高潮,而是入木三分的宫颈高潮。保持一定
的硬度,按照一定的频率反复撞击指定的区域,必要时进行粗暴的研磨,不要急
于射精,然后她就会理所当然地抵达高潮,整个流程就像1+1=2一样顺理成
章。诱人的娇喘,极为剧烈的腹腔抽搐,阴道肌肉有节奏的紧缩,大量透明体液
像泄洪一样淹没整根阳具;每一项特征,似乎都可以单独去假装,但要同时表现
出所有特征,无疑需要相当高超的演技——假使她真的愿意为我表演出如此逼真
的假高潮,那么,她一定爱我超过了爱任何人。
——就像我爱她一样。
每次高潮之后,她总会用双腿夹住我的腰,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,另一只手
轻轻抚摸我的额头,贪婪地吮吸我的体温。黑暗中的那双眼睛,亮得令人恐惧,
令我不敢撒谎。
「你知道,从未有人让我这样快乐过。不过,你对她们也缴纳过同样的贡赋
,对吧?」
「那倒没有。坦白说,过去的我是逃税大户,能不交就不交,所以经常被她
们起诉。」
根据我的理论,每一种形状的阳具都应该插入与其对应的阴道,换言之,适
配于所有阴道的万能阳具显然是不存在的。除她之外,我确实不曾让任何女性达
到宫颈高潮;至于其他类型的高潮 ,在我看来和诈骗差不多,实没有必要和她
详细描述。按照触发机制来区分这几种行为相似的高潮,在大众看来,恐怕也是
给跳蚤分大小的无聊行为;不过,每一次运动都能够恰好活下来的人,本身也是
极少数。因此,后者完全没必要说服大众相信,自己真有通过表象来区分各种女
性高潮的能力。
看到她沉默不语,我只好试图转移话题;拉开百叶窗,可窗外就连一颗星星
都没有。
「我的肉体已经是你的了,完完全全都是你的。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?」
我记得很清楚,当时我靠着她的肩头,手上还不老实地揉捏着她胸前的软白
;这句话出口之后,我还自嘲地笑了笑,那尴尬的样子就像连背景音乐和灯光都
布置好了、就等着插入的时候,才发现买错了安全套一样。她没有笑,嘴角连想
笑的趋势都没有。
「我在乎的是肉体之外的东西。此刻我依然看不到你的全部,这令我感到不
安。」
高潮后的她,并没有任何放我过关的意思,甚至不想从衣柜里掏出那根直径
5厘米的穿戴式假阳具、用物理方法让我清醒一下。她突然挣脱了我的爱抚,将
整个身体压在我的身上,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,狠狠地咬了一口;然后在我呼痛
之时,用手指蘸着犬齿上的血丝,在我的胸前漫不经心地涂抹着,像是学龄前小
朋友无意义的涂鸦。
「如此一来,我就能多看到一点了。只有血液是永远无法撒谎的,不是么?
」
左腕的伤口并不深,但我还是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,并且愿意为之流出虚伪
的泪水。
「如你所见,我的血只为你而流。」
「你真的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?还是你以为,这样的说辞会让我稍微好过
一点?」
每次与我相交的时候,她总是会想到她们在我身下面容模糊的样子,尤其是
高潮之后。为我流血的女人,始终没有得到公正的对待——在遇见她之前,我已
花费了太多时间,多到我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时间对所有人是公平
的。
至于时间,现在是贝尔格莱德 (Београд) 时间六点五十——应
该说是萨格勒布 (Zagreb)时间,而她承诺的见面时间是七点整。自由
如浮云、精准如机械的大女人从来不迟到,因为她从来不会承诺自己可能做不到
的事情;这点与我截然相反,我就是喜欢画大饼,不停地开空头支票,在局势看
起来还能抢救的时候,宣称自己真的会去抢救它。
……站着为她输血么?血型不匹配怎么办?
想来挺可耻的,我答应她的事情,竟有一多半不了了之,除了每次约会的高
潮次数;如果她恰好也忘记了,我就假装自己从未许诺过——我的目光暂时停在
自己的左腕,因为那款复古的石英表曾经是属于她的,而手表正下方覆盖着的齿
痕显然也是,那些已经流失的、以及目前尚滞留在我体内的血液都是。我曾经是
属于她的,至少大部分都是属于她的,剩下的余项我一度认为可以忽略;然而她
却在乎得紧,历史遗留问题迟迟无法解决,于是我们的关系分崩离析。
在等待她出海关的时候,我就一直在想,要不要索性把左腕的手表还给她,
回归物理意义的完整——「这一拳打下去,你可就上天了」?幸好,如此猎奇的
想法很快就消失了,我的双手在做爱时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,实在不应该越俎代
庖——当然「俎」字的右边是一个且,四舍五入恐怕也与阳具有点关系。
她与我一样,对系统的和谐看得很重,是什么属性的东西,就该摆放在什么
位置上;做爱时,要是既不揉胸又不抠阴蒂,还不如把我的双手给铐起来。万物
皆有其归属,低温蜡烛一旦摆上了办公桌,她就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;如果我
不把它拿回卧室,她就会一直指责我,直到我们彻底失去在办公桌上做爱的兴致
,开始认真工作。
低沉如冷凝水的性感女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,提醒我约定的时间到了。低
头看表,现在是七点整。抬头看她,高不可攀的大女人仿佛刚从安格尔的油画中
走出来,白皙的鹅蛋脸上充盈着明媚的神色。四目相接的一瞬间,我理所当然地
勃起了。
「Zdravo, kako si ?」
她的咬字非常清晰,可惜我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。出于来自中央帝国的固有
傲慢——诚实地说,主要是出于自身语言天赋的低劣,我无法在出发前十二小时
学会当地语言;何况这座滨海古城并不特殊,估计我这一辈子也只会来这一次,
才不值得我费心。
她与我不同,做什么事情都是认认真真的,无论去哪里旅游,都要事先学会
最基础的本地方言,以示对当地居民的尊重——我甚至有些怀疑,倘若有那么一
天,她不幸被火星人穿起来放到铁架上烧烤,是不是也得先学会火星语、然后才
允许自己呼痛呢?
「好了好了,别再假装看风景了,你要等的那个人就在你面前。」
无论如何,见到她时我还有点惊讶:她的薄唇炽烈依旧,野性难驯的红火色
云朵卷却不见了,现在的她留着平淡从容的黑长直,长度大概也只有原来的三分
之二。额前的空气刘海一并消失,宽阔的额头看起来更加高挺了,这种面相不去
当女帝的话,就很容易被父母官当街逮捕。不变的是那双大眼睛,又黑又亮;反
直觉的长睫毛是假的,双眼皮是真的。挺直的鼻梁当然也是真的,脸颊处似乎比
原来凹陷了一些,应该可以去做填充了——劝人医美无可厚非,毕竟我和她都已
过了鏖战一昼不用补水的岁数。
她忽然不再出声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或许是想起苏文纨的台词,但忘记
了发音。对此我心领神会,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,准备拥抱她:
「Comme tu veux.」
不过,在温柔地环住她的蜂腰之前,极为浓郁的乌木沉香阻碍了我对她作出
进一步的亲昵动作。来自南亚次大陆的香味过于厚重,我更喜欢她在上学时每天
都喷的瑞典货,好像是叫 「女儿国玫瑰」 ;某个生日我送过她一瓶白女士,
一直到分手,她都没有用完。
恰在此时,本已露出半个头的太阳为乌云所遮蔽,一度光影分明的大地再度
回归黑暗,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我没能及时抱住她的尴尬。
「啊,我亲爱的女士,」 我情不自禁地高声叫嚷起来 , 「你的容颜竟
羞退了晨曦!」
周围还有不少肤色各异的旅人,有的来接孩子回家、有的则是准备回家造孩
子,被我的叫声所惊扰,纷纷投来惊愕的目光,显然没见过东亚面孔的精神病。
而妆容精致的大女人不动声色,显然听过了太多这种中世纪的谄媚之词,只是淡
然地冲我笑了笑。
「既然如此,我衷心希望你带伞了。等下你若是不举,那就只能由我来代劳
了。」
虽说女伞男表是分手礼物的标配,但她的说法并无太多恶意,反而是在撩拨
我的性欲。
「求之不得。我反倒有点好奇,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好事,值得你这么用力地
奖励我?」
「……懒死你算了。呐,既然是和你见面 ,我自然会随身带着。」女人面
露不屑,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身旁的粉红色登机箱,「里面的那件,是你的身体能
承受的最大型号,内置电驱,还有德国产的硅基润滑剂——还需要什么,我们可
以进城之后再买。」
话说到这个份上,我也没有可补充的。在向她亲自指明停车场方向后,我自
觉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,依照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节奏,不急不徐地跟
在她的身后。以我们现在的关系,再与她肩并肩、手挽手地出席正式场合并不合
适;当然,在我们尚未分手的年月里,我在多数时间内也表现地像一个合格的跟
班。她负责在万众面前光彩照人,我负责为她处理包括性欲在内的大部分日常事
务,有主见但不僭越。
「你车在哪,快点——难道你还要我自己猜车牌号么?」
「沿海的公路隧道太多,我就没开车。其实呢坐机场专线也挺好的,便宜又
安全。」
我坦然地笑了笑,指着不远处的一辆亮银色面包车。不是深受本地居民信赖
的雷诺,也不是穷游人士最喜爱的丰田,而是斯柯达——理所当然的,旧帝国全
面瓦解之后,曾属于同一阵营的友邦还会以各种形式互相安慰,体面地维持某种
藕断丝连的状态。
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地看着我,连眼角上那透明的贴纸也不安地抖动了两下
。看着我用笨拙的英语与司机师傅谈好价格、旁若无人地将她的粉红登机箱塞进
了后备箱里,她不得不相信,我并没有租着保时捷来接她,而是真的要带她坐着
斯柯达进城。
「……我也是没想到,这才几年不见,你竟沦落至此。」
女人面露怜悯之色,手指不住地捻动着垂于胸前的黑长直,仿佛在怀念它旧
日的色彩。
「这话说的……谈不上沦落吧,」 我将自己的身体塞进最后一排的座位,
示意她坐到旁边的位置上,「认识你时,我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;现在只是岁
数有点大了、身体可能没有以前那么硬了,穷还是一样的穷。」
「……流氓。」
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自顾自地系好了安全带,把脸转向窗外。侧颜还是一
样的惊艳。
然而,我突然发现她的眼周有些红肿,便一直盯着她看。她被我的目光烫得
有些难受,只好转过身来,学着小阿姨们哄学龄前小朋友的语气,向我耐心解释
:
「在海拔一万米的空中,顶着浓重的睡意补妆是有困难的,希望你能谅解。
」
「你的眼角是不是发炎了?我包里有罗红霉素眼膏,要不要给你抹一点?」
我自觉语气已经很诚恳了,而且这次不是画大饼,我的包里真的有还没过期
的眼膏。
「亲爱的,这是桃花妆的基础效果,」 她像少女般甜甜地笑着,忽而凑近
我的耳边吹气,「你,要是再敢和我胡说八道,我就把这支睫毛膏,整个塞进你
的马眼里,明白了吗?」
「你舍不得。」 我看着她,丝毫没有意识到前景中的凶险, 「那市区的
购物中心太小了,什么高级货都买不到——你要是坚持把睫毛膏」送「给我,你
就只能顶着素颜离开了。」
然而,当我看到她真的从手包里把睫毛膏掏出来的时候,我还是及时地闭嘴
了,开始欣赏沿途风光。这女人一向说到做到,而且,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我确
实打不过她。
高速公路修在沿海的峭壁之上,摇下车窗就可以闻到咸腥的海风、甚至听到
海浪不断撞击礁石的巨响。穿着复古皮夹克的司机大爷一言不发,大声地播放着
旧联邦时代的爱国歌曲,估计和副驾驶位上用「U字手雷旗」裹胸的金发美女没
有什么共同语言。他们的身后坐着幸福的一家三口,牙牙学语的小金毛坐在父母
中间的座位上,拿着个平板公放着动画片,画风像极了欢乐树的朋友们。最后一
排的空间则属于分离许久的我们,与前排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。车程过半,远方
渐渐显露出城市的轮廓,大片的玫瑰色房顶在晨曦中并不耀眼,暖得恰到好处。
没有刻板印象中的那些奇幻建筑,只有罗马古城的朴素与静谧——公正地说,这
与亚得里亚海对面的那些意大利城市并无二致。
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,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。
「这么美的地方,为什么要起这种奇怪的名字?」
「大概是为了纪念分裂吧。或许是为了纪念某位历史人物?毕竟,圣多米尼
乌斯 (Saint-Domnius) 的躯体,就像戴克里先 (Dioc
letianus) 种出来的洋白菜一样,一分为二了。」
这样极为粗浅、一眼为假的解释,当然不能令她满意。心怀不满的女人浅笑
着,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脸;亮紫色的美甲尖端戳进皮肤里,还挺疼的。
「望文生义是吧?本地语言的SPLIT和分裂又有什么关系?」
「当然、当然有关系,就像别儿哥罗德(Белгород)是纪念金帐汗
别儿哥(Берке)一样。」
「——纪念谁?」
她的眉毛挑起来,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质疑。和我一样,她没有系统地学过
任何一门斯拉夫语言,去KTV唱什么「克拉斯诺亚阿勒米亚」也是照着拉丁转
写尬念,那样子像极了我们在宿舍里用英语字幕的AV资源学罗马音,词汇量只
够应付街头性交易。
但她知道,我每次在说谎之后左耳总是会不经意地微动一下,就像一只大狗
——在我对着镜子练习了许多次之后,还是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撒谎,哪怕谎言本
身并无恶意。
「纪念刘勃勃。你要是不信的话,我还会唱市歌呢:又回到最初的起点,记
忆中——」
「快闭嘴。你唱得难听死了。」
真正让我闭嘴的不是她的抗议,而是前排的小金毛回头了。此时,她半个身
子都压在我的身上,一只手掐着我的脸,另一只手穿过我的腰间,想要侵犯我肋
下的软肉。我倒是没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,但我们脸上暧昧的神情,显然超出了
学龄前的理解范围。
面对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目光,我有一点点尴尬但又不好什么都不说,幸好我
的脑海中及时响起了她那低沉性感的声线:
「Zdravo!」
她强忍着笑意靠在我的肩头,等到小朋友转身之后,她终于开始不顾形象地
大笑起来。而面包车钻进隧道,窗外一下子黑了下来,变相地解放了我的双手—
—终于可以摆脱这些无聊的话题,认认真真地做一点该做的事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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